一、死神
二、老隐士
三、罗格镇
四、小乞丐
五、鸵鸟的布道
六、蜗牛神
七、垂钓者
八、在路上
九、学者和驴子
十、小侏儒和小痞徒
十一、乱
十二、吸血鬼
十三、麻雀·孔雀·凤凰
十四、演说家
十五、科学之树
十六、梦马
十七、牧神午后
十八、疯神的诞生
十九、亚特兰蒂斯
二十、永生的流浪者
二十一、三座桥
二十二、末日盛会
二十三、草坡上的游戏
一、死神
阿曼·达卡是一个孤独的隐士,住在东唐大陆最南端的一处海崖下。这一年,他二十三岁。自从远离了尘俗,他在这海崖下的竹屋里已经独自生活了十年。但一个梦启示了他,他于是决定开始自己的漫游。
在橘红的晨曦里,绵软的沙滩上,阿曼·达卡向大海告别:
“诚然,当一个人看透了人生,他最大的敌人和朋友必是虚无。造梦的大元主,便是那隐藏于万物背后的浑沌。于昨夜清凉的海风的吹拂下,一群乌鸦盘旋着来到了我的竹屋。他们带来的,是死神的讯息。
遥茫的大海啊,他是沉睡了么?那万物生命的终结者——众鸦之王!这个薄如蝉翼的梦,轻飘、挣扎、撕裂,终于幻化出一只美丽的蝴蝶。我的心弦在痛苦中颤动,狮子的欲望与鹰隼的渴求,我不能再像植物一样生活了。
从前,我苦于孤独的冰寒的寂寞。如今,我是也要与虚无斗争,让暴怒的蜂群住进心房,痛苦的蚂蚁折磨思想,忧愁的苔藓覆压睫毛。我的意识就像一艘无定的船,漂泊于浑茫的生命之海。如今痛苦开拓了我的心境,我渴求大海般广阔的欢乐呀!
看那红煌的朝阳——白昼的车轮,攀升着、翻滚着、喷薄着,布洒光辉于水土,将时间负了前去。天空的君王,大海的骄子,地球的恋人,希望的伟大征象,光明的永恒使者,昭示着强盛时代的到来!
我,阿曼·达卡,大海的忠实朋友,淋沐着阳春之德泽,渴望欢乐的手指来扣开我忧愁的心门。愿我此时此地化作一阵高标的飘风,跳着圆旋舞,撞击、翻滚、狂飙,去进行一段浪漫的漂游。”
阿曼·达卡说完这一番话,便转脸对身边的牛和羊哭诉。
“勤劳的牛和善良的羊,我的慈父与乳母,在这离别的时刻,你们竟成了我最大的眷恋。有谁不对哺育者感恩的,必遭天雷和雨电的惩毙。然而我从你们取去的实在太多,如今我还要从你们那里取去两样东西,那便是铃铛和围栏。你们将得自由,而我将得漫游。因了梦蝶的破茧,我不得不飞翔。这茧里有一个大智慧——追梦的痛苦总比无梦的空虚来得好!”
于是阿曼·达卡焚起了三炷香,面向大海唱起了死神的赞歌。
“于遥远的海之心,蔚蓝的天空下,一座沉浮不定的无名岛,日日夜夜被黑云遮盖。那便是你的神秘的居所——死神迷宫。世间至上的真理——在死神的权域内,任何人都是迷途的羔羊。
伟大的众鸦之王,在你的沉重的睡眠里,诞生了我的美丽的梦茧。黑夜的手掌温熟了它,黎明时分的晨曦,成了梦蝶挥翅所环绕的彩带。世间一切美丽的幻景,都是你的杰作。你毁灭着,也孕育着,呵呀,宇宙间最伟大的神灵!”
祷祝完毕,香火的烟雾也随之飞灭,阿曼·达卡便离别了牛和羊,他的慈父与乳母,骑上他的长脚猪,开始了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