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临危受命

2、老师之间的分歧

3、分担

4、道歉

5、一块招牌

6、鲁莽的行动

7、寻求帮助

8、庆贺

9、让你成为真正的你

10、针锋相对

11、把非生命的一切击溃

12、在昏暗而又幽深的洞穴里

13、找到自己的步子

14、你的生活过得快活吗？

15、撕掉有害的标语让自己变得自信起来

16、篝火诗会

17、尖子生的困惑

18、看戏的风波

19、在饭厅里

20、崔虎的追求

21、同学们，体验一下孤独吧

22、母女相逢

23、别开生面的一次诗会

24、刘龙闯祸

25、难以统一的意见

26、又访刘龙家

27、刘龙失踪

28、寻找刘龙

29、曲有财老师的忏悔

30、一次别开生面的作文训练与史无前的执拗

31、泰戈尔的一首散文诗

32、记者来访

33、儿子替老子抱打不平

34、屋漏偏逢连阴雨

35、离别

后记

1、临危受命

2010年秋季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千乔县高级中学校长熊楷模调李心葵去高中一年级教语文，熊楷模说：“我校今年高考成绩又不理想，局长史无前前不久见了我燥气得很，批评我们啦，说你们学校有强硬教师，为什么不往教学第一线放？当摆设啊？！我说是谁啊？史无前就说是你大作家。人家点名啦，你不到教学第一线看样子是不行的。人家说得对着呢，你是全省有名的作家，也是我们教育系统首屈一指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由你去带语文，我想学生的作文水平一定会提高。语文成绩也一定能上去。”李心葵被县委抽调搞了几年中心工作，现在中心工作刚结束，他原本是想回到他工作的校办公室，有闲时间了再写些小说。再说了，学校年轻教师也多，现在社会上最不缺的就是教师，因为中国的出生率这些年逐年降低，儿童人数锐减，所以从小学开始，教师就人浮于事了。高中学生也呈现出下降的趋势。大学招生更是每年以几十万的数字减少。这样想着，李心葵就说：“熊校长，让年轻教师上吧。我这几年没有在教学第一线，现在又实行的是新教材新课标，我怕自己不能适应新的教学工作的要求，误人子弟。”熊楷模坚决地说：“此言差矣。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你就不要推辞了。实话告诉你吧，史无前督战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呢，我们就是想要打你的招牌：多招些学生，把招来的学生也能留住。再说了，你能创作那么多的长篇小说，教高中学生还不是小菜一碟？”熊楷模过去教过语文，尤热衷于古文教学，说话中时不时地会带出几个文言句式。李心葵说：“创作与教书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有些人能创作出脍炙人口的小说，但不一定就能教好书。”熊楷模看着李心葵，忽然就用一种近乎祈求的口气说：“李作家，我就对你实话实说吧，教育局长史无前对我说，明年后年要是再考不出好的成绩，就要考虑我能不能再在高中干了。咱们的岁数年也都一年二的，你就算帮兄弟一把吧。兄弟算求你了。”

李心葵心里一震，目光怔怔地看着满脸倦怠和忧戚之色的熊楷模，心中忽然就涌出一股怜悯：熊楷模在这个校长的位子上确实干得十分艰苦，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地工作，常常是晚上十二点多钟了，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也很少回自己县城的家里住。他几乎把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学校的管理工作上了。李心葵发现，短短几年时间，熊楷模头发变白，两鬓染霜，腰也伛偻起来，在校园里走过时，老远地竟会认不出他来，以为是一个从农村进城的老头儿。如果有人说，熊楷模对教育工作没有尽职尽责，那就是无知枉说。如果有人说熊楷模对教育工作是外行，那也是无知枉说。熊楷模可以说是一个倾心热爱教育的校长了。李心葵曾经多次动过以熊楷模为主人公原型写小说的念头，可到头来因为找不着熊楷模身上的凝结点而没有动笔。现在熊楷模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拒绝那也就不好意思了。

李心葵答应了去高一代课。

熊楷模又说：“既要教好书，又要管好学生，千万不能出事。给你分的班上有几个学生比较难管，这是我们从初中校长那里得到的信息。你得想办法把他们管好。而且不能出事。出了事我们学校可担戴不起。你要知道，现在我们学校还有一项重大的工作。”说到这里熊楷模停下了，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李心葵。李心葵说：“是什么重大的工作？”熊楷模说：“维稳！这是天字第一号任务。”李心葵说：“维稳与我们教育关系不大吧？”熊楷模怪异地说：“糊涂！你知道我们县一年在维稳上花的钱是多少吗？说出来吓人。数百万啦。在我们县蒲镇，出了一个上访专业户，全镇一年的工作就围绕着这个人在转。如果这个人偷偷地上访了，这个镇上就要派人到外地把这个上访的人接回来。镇上有一年算了一下账，支出的维稳费用就有一百多万元。我们教育上也出了几个上访的代课教师，他们每去一次北京，局里就要派出小车去北京接人。唉唉，劳人啊。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要你放松管理。而是说我们千万不敢做出让学生家长揪着不放的事情。我们也不要闹出什么把柄让学生抓在手里。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传道，授业，解惑。语文课尤为重要。你要利用自己的影响在我们学校树立一根教育的标杆。要提高我们学校的知名度。要为我们学校争光，”

李心葵说：“这么重大的使命啊！”

熊楷模又说：“我再唠叨几句，你是作家，崽想比较超前，眼光比较敏锐，但切记不要在班上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更不要违背我们的教学规章制度。出了问题不光你脸上无光，我也不好向史无前交待。这是我对你的忠告。权当共勉吧。”熊楷模叹了一口气，又说，“说实话吧，我经常有一种恍兮惚兮的感觉，真不知道今昔是何年了。我现在是越来越不会管理了，学生也越来越难管理了。我竟觉得我们的教育成了一种高危职业。不知道你有这种感觉没有？唉唉，也可能是我老了，不适应环境了。”

熊楷模说的是实话。作为上个纪世五十年代后半期出生的人，他所受的教育使他不会有其他什么好的管理办法。现在要想让他用先进的科学的管理方法管理学校，那对他来说其实也是挺难的一件事。李心葵想起了德国学者卡尔·波普尔在《开放社会及其敌人》中说过的一句话：个体的解放确实是一场伟大的思想革命，它导致了部落制度的解体和民主制度的兴起。熊楷模这个个体是不可能再解放了。千乔县高中的管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与起色了。可能还会是照旧样子运行下去。因为他从没有发现熊楷模有什么现代化的管理办法与理念。他更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适合千乔县高级中学实际的管理措施。但他却在指挥着他们一百多教师。他们得听他的号令。他们得在他的指挥棒下工作。有时候细想起来，李心葵觉得他这个人对人有点苛刻。比如说，他衡量一个领导的标尺是看这个领导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有没有创新，对别人有没有启发。他最讨厌庸俗、虚伪、千人一面、千人一腔、赶潮流、人云亦云。他最憎恶一个人没有自己的思想，缺少精神维度和信仰。他最听不惯的语言就是：“今天天气，哈哈……”。这导致了他与学校的老师在感情上有了距离。有人说他清高。有人说他狂傲。还有人说他不知天高地厚。更有人在下面狠狠地诅咒他。如果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有些人会弹冠相庆，喝酒祝贺。他出版的作品，被这座县城的人，被这个学校的教师，被教育系统的大小头头脑脑，放在显微镜下细细地查看，看里面有没有影射谁的问题。看里面有没有攻击谁、揭露谁的隐私。他知道他成了众矢之的，他成了公众人物。他忽然想到，熊楷模让他当这个难管的班的班主任，是不是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意思？平时他不愿把领导与同事想得太坏。他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在《记念刘和珍君》里说过的一句话：“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可在经历了好多事件后，他有时候不得不这样想了。

李心葵说：“这些年我没有在学校，对现在的学生情况也不太了解，我现在还怕教不好书呢，还能搞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熊楷模说：“这阵子的学生太复杂了，太难管了。你管得严了，他们说不定会突然失踪或者自杀。你管得松了，他们就放任自流，讲吃讲穿，比阔显富，谈恋爱。你左也不是，右

也不是。我搞了几十年的学校管理，越到老越不会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