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译《毁灭》手稿 上海鲁迅纪念馆 藏
鲁迅肖像 汤小明 作
1909年鲁迅和周作人合译出版的《域外小说集》称得上是翻译文学史上的里程碑。在《域外小说集》中,鲁迅抛弃了“林译小说”翻译方法,采用“直译”方法翻译了俄国作家安特莱夫(今译安德列耶夫)的《谩》《默》,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灯台守》等作品。《域外小说集》的封面由鲁迅亲自设计。
谈到中东欧文学译介,我们首先就会想到一个闪光的名字:鲁迅。众所周知,20世纪初,正在日本学医的鲁迅有一天忽然意识到,文艺或许更能有效地唤醒国民的觉悟、改变国民的精神,于是,他决定弃医从文,走一条曲线救国的新路。而这一决定就为一项崭新的事业——中东欧文学译介的开启埋下了伏笔。鲁迅所规划的文艺新路,由文学写作和文学翻译两部分组成。可以说,鲁迅是最早意识到文学翻译独特功效的人之一。“绍介他国文学以启迪国人心智”因此成为他投入译事的初衷和目标。除了“启迪国人心智”,还有语言革命和文学革命方面的意图。那一时期,通晓外语者寥寥无几,唯有极少数人才具有从事译事的能力。鲁迅便是这极少数人之一。鲁迅利用在日留学机会,学习了日语、德语和俄语。一门语言就是一扇窗口,或者也可以说,一门语言就是一双眼睛,意味着视野的丰富和扩展。鲁迅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世界视野的重要,这也决定了在此后的文学生涯中,兼具作家和翻译家双重身份,他将会抵达常人难以抵达的思想和艺术境界。
一幅文学地图,一篇文学宣言
著名的《摩罗诗力说》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鲁迅于1907年在日本东京用文言文写成的这篇文章视野开阔,恣意潇洒,文采斐然,酣畅淋漓,既是一幅独特细致的文学地图,为读者点亮太多清新的景象,又如一篇慷慨激昂的文艺宣言,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文艺立场、思想倾向和创作主张。为了“别求新声于异邦”,鲁迅显然下足了功夫,苦读文献,深入钻研,胸有成竹,几乎一口气迫不及待地为中国读者介绍了拜伦、雪莱、弥尔顿、普希金、莱蒙托夫、法捷耶夫、果戈里、密茨凯维奇、裴多菲等一大批他所激赏的域外作家和诗人。这些作家和诗人,“其为品性言行思惟,虽以种族有殊,外缘多别,因现种种状,而实统于一宗:无不刚健不挠,抱诚守真;不取媚于群,以随顺旧俗;发为雄声,以起其国人之新生,而大其国于天下”。文中,鲁迅还提及但丁、尼采、莎士比亚、歌德、柏拉图、彭斯、济慈、易卜生、勃兰兑斯等欧洲诗人、作家、评论家和哲学家。鲁迅也毫不隐瞒自己对“摩罗诗派”和“摩罗诗人”,亦即浪漫派和浪漫派诗人的偏爱:
至力足以振人,且语之较有深趣者,实莫如摩罗诗派。摩罗之言,假自天竺,此云天魔,欧人谓之撒但,人本以目裴伦(G.Byron)。今则举一切诗人中,凡立意在反抗,指归在动作,而为世所不甚愉悦者悉入之,为传其言行思惟,流别影响,始宗主裴伦,终以摩迦(匈加利)文士。凡是群人,外状至异,各禀自国之特色,发为光华;而要其大归,则趣于一:大都不为顺世和乐之音,动吭一呼,闻者兴起,争天拒俗,而精神复深感后世人心,绵延至于无已。
从先生的文字中,我们可以清楚地发现,他激赏的这些浪漫派诗人都是“反抗诗人”、“复仇诗人”和“行动诗人”,保持着独立人格,充满了自由精神。
正是在这篇文章中,鲁迅在介绍过拜伦、雪莱、普希金、莱蒙托夫等“大国诗人”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密茨凯维奇、裴多菲等“小国诗人”。对于他们,先生完全平等对待。文学中的平等和民主在先生的文中体现得自然而然。用学者陈众议的话说,鲁迅称文学最不势利,他对东欧作家的情有独钟证明了自己的说法。
鲁迅甚至借用密茨凯维奇的名著《塔杜施先生》中的号角之声来赞颂浪漫派诗歌的宏伟之力:
初记二人熊猎,有名华伊斯奇者吹角,起自微声,以至洪响,自榆度榆,自檞至檞,渐乃如千万角声,合于一角;正如密克威支所为诗,有今昔国人之声,寄于是焉。诸凡诗中之声,清澈弘厉,万感悉至,直至波阑一角之天,悉满歌声,虽至今日,而影响于波阑人之心者,力犹无限。令人忆诗中所云,听者当华伊斯奇吹角久已,而尚疑其方吹未已也。密克威支者,盖即生于彼歌声反响之中,至于无尽者夫。
而鲁迅如此奋力地“别求新声于异邦”,针对的还是中国的现状,我们因此听到了先生振聋发聩的大问:“今索诸中国,为精神界之战士者安在?有作至诚之声,致吾人于善美刚健者乎?有作温煦之声,援吾人出于荒寒者乎?”这发问其实更是对新文化一代文人的呼唤和号召。
身体力行,树一个行动的典范
不止于口头的呼唤和号召,还要身体力行,树一个行动的典范,以此来影响并带动一群志同道合者。鲁迅影响并带动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弟弟,文艺造诣深厚的作家和翻译家周作人。
北京外国语大学丁超教授长期致力于中国与中东欧文学关系研究,在与人合著的《中外文学交流史·中国—中东欧卷》中用专门章节详尽地介绍了周氏兄弟合作译介中东欧文学的情形。“如果说鲁迅对整体的文化革新计划的思路更加宏观、清晰而具逻辑性思考的话,周作人对文学的兴趣更加纯粹一些。”于是,兄弟俩根据各自所长具体分工:鲁迅主要负责论述,而周作人主要负责移译。由论述和移译组成的译介既呈现出文本,又加入评论和赏析,具有文学引领、普及和启蒙的意义,自然是一种更加全面、更加理想、更受欢迎的译介方式。他们从翻译波兰文学开启中东欧文学译介。
之所以选择波兰文学,又关乎到当时具体的历史气候和社会环境。丁超教授在分析这一历史气候和社会环境时指出:“中国历来就有总结、编撰前代历史以为当代统治者资政鉴镜的传统,在近代中国遭受列强侵略,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国家,以至面临瓜分的危险之际,清醒的官僚士绅忧心焦虑,维新派人士更是大声疾呼。为了反对外国侵略,争取民族独立,挽救危亡,往往利用一些国家被瓜分、灭亡的历史,用来作为中国救亡图存和变法维新的史鉴,以警诫清朝统治者,唤醒国人。”中东欧国家历史,尤其是波兰历史,对于我们,恰恰特别具有警示和借鉴意义。
在此,我们有必要稍稍了解一下波兰的历史。位于欧洲中部的波兰曾经有过强大和辉煌的历史,尤其是在15世纪下半叶和立陶宛结成联合王国后。很可惜,波兰真正的兴盛时期仅仅持续了一百多年。17世纪中叶,由于各种矛盾的激化,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爆发。与此同时,瑞典王国和沙皇俄国相继入侵。波兰陷入长年战乱,开始显现衰败景象。关于波兰历史上的衰败,学界通常认为主要原因是17世纪中叶,波兰中央政府议会中的无政府主义愈演愈烈。贵族控制的议会实行“自由否决制”,也就是一票否决制,对提交议会通过的议案,只要有一个议员反对,在议会上就立马遭到否决。如此情形下,议员们为了个人或集团私利争论不休,任何有利于民族和国家的议案都难以通过。这样,外国列强也就有了干涉波兰事务的机会。瑞典王国和沙皇俄国乘机入侵。战乱危害极大:田园荒芜,人口锐减,经济停滞,国力大大削弱。18世纪,波兰曾三度(1772年、1793年、1795年)惨遭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的瓜分,最后竟陷入亡国的悲惨境地。一次次的起义,一次次的失败,波兰民族尝尽了痛苦的滋味。如此境遇下,爱国主义思想野火般滋生,蔓延。不少作家以不同方式参加了抗击异国侵略和统治的战斗。反抗始终没有停止。正是在反抗中,波兰文学中的一个重要流派——积极浪漫主义诞生了。而波兰的浪漫主义实际上带有浓厚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色彩。那是异国统治的时代,浪漫主义诗人坚信,惟有诗歌才能充分表现民族的自由精神,也惟有诗人才能成为民族的精神向导。也就是说,波兰浪漫主义诗人自觉自愿地背负起了一个使命:充当民族的代言人和领导者。这是一个光荣而又沉重的使命。这一流派的诗人和作家个个都是爱国者,都是民族解放运动的参与者。起义,流放,甚至牺牲,英勇悲壮的人生让他们的诗篇变得更加动人。亚当·密茨凯维奇便是他们中间最最杰出的代表。1905年,诺贝尔文学奖让世界听到了一个代表波兰文学的名字:显克微支。瑞典学院常务秘书威尔逊评论道:“他的成就显得既巍峨高大又浩瀚广阔,同时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得高尚和善于克制。他的史诗风格更是达到了艺术上绝对完美的地步。他那种有着强烈的总体效果和带有相对独立性插曲的史诗风格,还由于它那朴素而引人注目的隐喻而别具一格。”那一年,人类正处于战争之中。波兰还处于亡国状态。而显克微支却通过文学告诉世界:他的祖国依然活着。
波兰跌宕起伏的历史至少向我们提出了两个发人深思的问题:其一,曾经的强盛之国何以落入亡国境地?其二,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之际,文学和文学人何为?
波兰历史,充满了血和泪的警示和教训,实在值得我们好好深思并反省;波兰历史土壤催生出的文学和文学家,散发出分外激励和鼓舞的力量,实在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和借鉴。在此情势下,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亡国史鉴”一度成为某种主流话语。维新运动的领袖人物梁启超和康有为都加入了这样的话语,且都以波兰衰亡作为话题。由此“可见波兰亡国史在当时的政治和知识话语中被关注的程度”。
周氏兄弟首先将目光投向波兰文学,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呼应了当时的情势,既出于主观的愿望,也符合读者的期待。《摩罗诗力说》就是兄弟两人合力的产物。在他们失和之前十余年的合作中,光波兰文学译介方面的成果就颇为引人注目。中国读者因此读到了显克微支的《天使》《乐人扬珂》《灯台守》《酋长》《炭画》《二草原》《愿你有福了》,热罗姆斯基的《诱惑》《黄昏》,科诺普尼茨卡的《我的姑母》,戈穆里茨基的《燕子与蝴蝶》,普鲁斯的《影》《世界之霉》,霍莱温斯基的《近代波兰文学概观》等数位波兰作家和文论家的小说、散文和文论。
波兰作家作品外,他们还翻译了波黑作家穆拉淑维奇的《不辰》,匈牙利育珂(今译约伊卡·莫尔)的《冤家》《伽萧太守》和《黄蔷薇》,密克札忒的《神盖记》,保加利亚伐佐夫的《战争中的威尔珂》和《村妇》等作家作品。
就这样,经由周氏兄弟的努力,中东欧文学译介一改原先零星状和偶发状,呈现出了一定的规模和计划,正式拉开了帷幕。
鲁迅与茅盾等几位浙江籍文人
《丝绸与琥珀的相遇——中波文学关系研究》作者李怡楠在其专著中指出:“鲁迅对波兰文学汉译的贡献还在于他鼓励、带动了一批进步文学家译介波兰文学,间接培养了一个翻译、介绍和研究波兰文学的译者队伍。”这一论断其实同样适用于整个外国文学,尤其是中东欧文学。这支译者队伍中,有几位卓越的浙江籍文人格外引人注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文学家、评论家、编辑家和翻译家茅盾先生。
鲁迅对茅盾的欣赏和信赖,茅盾对鲁迅的尊重和钦佩,构成了这两位著名的浙江文人之间令人称羡和感动的关系。这一关系的基础当然是志同道合。志同道合才有可能惺惺相惜,也才有可能心心相印。据茅盾先生回忆,他在主编刊物时,每每向鲁迅约稿,先生从不拒绝。而鲁迅也十分看重茅盾的人品和才干,曾经特别夸赞茅盾的小说。两位先生都时刻忧国忧民,都主张“为人生而艺术”,都具有鲜明的革命思想,都将文学革命和社会革命结合于一体。茅盾早就加入共产党,成为左翼作家领军人物,鲁迅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同样处处表现出左翼思想,在瞿秋白、茅盾等众多人眼里,他完全是一位“普罗文学者”和“革命文学家”。 瞿秋白直接称鲁迅为“敬爱的同志”。甚至在翻译观念上,鲁迅和茅盾都高度契合。鲁迅向来主张直译,明确表示:“我是至今主张‘宁信而不顺的’。自然,这所谓‘不顺’,决不是说‘跪下’要译作‘跪在膝之上’,‘天河’要译作‘牛奶路’的意思,乃是说,不妨不像吃茶淘饭一样几口可以咽完,却必须费牙来嚼一嚼。这里就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完全中国化,给读者省些力气呢?这样费解,怎样可以称为翻译呢?我的答案是:这也是译本。这样的译本,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这段话说得已然十分明白:新的内容,和新的表现法,这两者均为鲁迅的用心用意所在。他显然不仅要用“新的内容”“启迪国人心智”,还要用“新的表现法”为古老的汉语,为新兴的白话输入血液和活力。当鲁迅主张的“直译”遭人诟病时,茅盾先生挺身而出,大声为“直译”辩护,强调“直译”并非“死译”,也非“歪译”:“我们以为直译的东西看起来较为吃力,或者有之,却决不会看不懂。看不懂的译文是‘死译’的文字,不是直译的。”他还明确肯定了直译的意义:“若就浅处说,只是‘不妄改原文的字句’;就深处说,还求‘能保留原文的情调与我格’。”
在外国文学译介上,鲁迅和茅盾都注重“弱小民族文学”或者“被损害的民族文学”的译介。鲁迅在文章中再三申明,他“因为所求的作品是叫喊与反抗。势必至于倾向了东欧,因此所看的俄国、波兰以及巴尔干诸小国作家的东西特别多”。而茅盾在《我走过的道路》中,回顾自己1934年的文学活动,这样写道:
翻译的小说都是弱小民族作家的作品……上半年的登在《文学》的“翻译专号”和“弱小民族文学专号”上,下半年的登在《译文》上。后来我将这些译文结集,题名《桃园》,于1935年底作为《译文丛书》之一,由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了,鲁迅还亲自看了《桃园》的校样。
如果说鲁迅是奠基者和开拓者的话,茅盾则是继承者和光大者。追寻鲁迅的足迹,茅盾先生同样身体力行,一生共译介了30余国约200篇文学作品, 并写有大量评介外国文学的文章和著作, 以此作为践行其“取精用宏”、创造新文学理想的重要环节。茅盾译介的作品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中东欧作品,涉及波兰、匈牙利等十余个中东欧国家。有学者在深入细致地考察了茅盾先生的译介后得出结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除鲁迅、周作人之外,对中东欧文学译介最用力、影响最大的当属著名作家、批评家和编辑家茅盾。”正是由于同外国文学的深入接触,以及对中国现实的深刻体悟,茅盾先生,同鲁迅先生一样,文学视野开阔,胸怀宽广,同时又具有鲜明的价值取向、艺术良心和人生追求。
这两位著名的浙江人在新文学建设中有过许多次默契的互动和合作,1934年初夏,茅盾先生来到上海鲁迅寓所,同鲁迅先生谈及外国文学译介之事。鲁迅先生认为“这几年来介绍外国文学不像从前那样时兴了,译品的质量也差,翻译家好像比作家低了一等”,他提出一个设想:“来办一个专门登载译文的杂志……这杂志,译品要精,质量要高,印刷也要好。”茅盾先生当即表示赞成:“目前作家们有力气没处使,办这个杂志,可以开辟一个新战场,也能鼓一鼓介绍和研究外国文学的空气。”于是,那年秋天,《译文》杂志在上海问世。
由于时局动荡,《译文》在印行29期后被迫停刊。《译文》出版期间,鲁迅先生倾注了大量心血,甚至在病逝前一天还强撑着仔细看了《译文》的报纸广告。茅盾先生,作为鲁迅先生的积极响应者和热忱合作者,同样不遗余力地参与了《译文》创刊的筹备、人事安排、选材、编辑、翻译等一系列重要工作。曾经担任《译文》编辑的黄源先生后来回忆这段历史时写道:“鲁迅的战斗的锋芒指向哪里,茅盾就起而有力地呼应配合。”他表示:“当时在鲁迅、茅盾直接领导下,做一点 《译文》的编务工作,受到的教育,是很深的……茅盾先生也竭力译稿,做了最有力的支持者。”
新中国成立后,1953年7月,正是在茅盾的倡议和主持下,《译文》在北京复刊。茅盾亲自担任主编,直至1959年。作为新中国首任文化部部长和作协主席,先生的忙碌情形可想而知。即便如此,他依然定期到编辑部参加会议,听取汇报,布置任务,审读重要稿件,解决关键问题。从一开始,鲁迅先生和茅盾先生就将借鉴外国文学、建设新文学作为译介外国文学的目的。这也成为《译文》以及后来的《世界文学》一贯的目标和追求。可以告慰鲁迅先生和茅盾先生的是,从新中国成立至今,《世界文学》已走过70年的风雨历程,译介过1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作家和作品,为中国文化发展做出了独特的贡献。70年来,《世界文学》一代又一代编辑前赴后继,一直在用心传承着鲁迅先生和茅盾先生开创的事业。
在鲁迅的影响和带动下,为中东欧文学译介做出过突出贡献的还有浙江籍文人王鲁彦、孙用、钟宪民、施蛰存等。
王鲁彦,浙江镇海人,与鲁迅私交甚好,交往频繁,在创作和翻译上都深受鲁迅影响。翻译过波兰、南斯拉夫、保加利亚、捷克和匈牙利等东欧国家文学作品。其中,他所译的波兰显克微支的小说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孙用,浙江萧山人,也因翻译投稿而结识鲁迅,得到鲁迅的指点和鼓励,在文学翻译取向上深受鲁迅的影响。翻译过波兰、保加利亚、匈牙利、罗马尼亚等东欧国家文学作品。他所翻译的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歌得到好几代读者的喜爱,至今依然广为流传。
钟宪民,浙江崇德人,曾与鲁迅通信,还曾将《阿Q正传》译成世界语。他翻译的几乎全部是东欧文学作品。其中,他所翻译的波兰女作家奥热什科娃的长篇小说《玛尔达》影响甚大,上世纪30和40年代出过四个版本,60年代还曾在中国台湾盛行。
施蛰存,浙江杭州人,最早将现代派文学思潮引入中国的文学家,创作手法同鲁迅有所不同,但在思想追求和文学翻译上,受到过鲁迅的影响和启发,流露出左翼倾向。曾积极参与鲁迅和茅盾策划的“弱小民族文学专号”翻译,翻译出版过《匈牙利短篇小说集》《波兰短篇小说集》等大量东欧文学作品。他所翻译的保加利亚作家伐佐夫的长篇小说《轭下》曾激励过众多热血读者。
受鲁迅熏陶和影响的人当然不止这几位卓越的浙江籍文人,还有巴金、楼适夷、郑振铎、魏荒弩等一批胸怀理想和激情的进步文人。从鲁迅等人最初译介中东欧文学至今,一百余年已然流逝,经过一代一代人的努力,中东欧文学译介终于成为一项可圈可点的恒久的事业。
(作者系《世界文学》原主编,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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